詩與遠方 Dr.Araina's stories

今天第五堂課，小雨來跟大家講講「Doing Gender」做性別。

〈Doing Gender〉這個文章是在1987年由Candace West與Don Zimmerman所共同撰寫的文章，這篇補強了前面所討論的生理性別（sex）與社會性別（Gender）間的關係，提出在生理性別(sex)過渡到社會性別(Gender)時，中間還有一個性範疇（sex category）在運作，這個性範疇將人類的各種行為進行二元性的劃分，將陽剛特質賦予生理男性並加以強化，同時也將非陽剛特質的舉止視為是陰柔特質，並賦予給生理女性後加以強化，正是有這種性範疇的機制在社會中運作，生理性別才能運作成為二元性強烈的社會性別。

在性範疇的運作下生理女性會越來越「像」女生，乃至於被稱為合格的女人，生理男性則會越來越「像」男生，乃至於符合社會所期待的男人模樣；由此概念推到極端，將會發現其實大家都在演戲，大家根據自己被發配到的生理性別，利用性範疇的規範與象徵符號，從性範疇中取得陽剛／陰柔的規則與符號，以此演出自己社會性別的模樣，如女性要扮演穿著裙子（女裝符號），溫柔照顧（陰柔特質）病人的護士（女姓在社會分配到的工作）；男性要扮演穿著西裝（男裝符號），冷靜理性（陽剛特質）診治病人的醫師。

性範疇的許多符號與規則細膩地藏在社會的運作中，慢慢形塑出社會性別的模樣，並以此宣稱男女的二元性是符合「自然」的「常態」，但其實在所謂的「自然」與「常態」之前，人的特質已被二分，並且進入不平等的權力運作中。

那麼，這個從生理性別過渡到社會性別的性範疇，究竟是如何運作的呢？本篇以〈Doing Gender〉的觀點來帶大家一起了解。

性別角色（Gender role）與性別展示（Gender display）

性範疇的運作將人的特質二分為陰柔特質與陽剛特質，這種特質長期被視為是生理性別與生俱來的特性，但〈Doing Gender〉認為是性範疇的運作才造成人特質的二分，而非人與生俱來就二分而形成陰陽特質。

因而在「與生俱來」的陰陽特質二分法的「自然性」被質疑後，更深入進行討論的是，人們如何在性範疇的運作中，依照自己的生理性別角色，展演出自己的社會性別，也就是社會性別如何在社會做（Doing）出來呢？

作者借用Goffman劇場演戲中的性別角色（Gender role）與性別展示（Gender display）來說明，大家其實都在父權社會中演戲，扮演「女人」與「男人」的角色，今天妳扮演的是女人，妳就要遵守女人的規則，展演出女人的模樣，而性別展示的劇本內容就藏在性範疇（sex category）中，如「溫柔」、「體貼」是陰柔特質的性範疇，「勇敢」、「強壯」是陽剛特質的性範疇等；也因為「溫柔」、「體貼」的「女人」與「勇敢」、「強壯」的「男人」都是演戲演出來的，所以在生理上，彼此其實並無太大的不同，因而能區分兩者不同的，其實是社會對生理性別的期待，也就是人們如何在社會上稱職的演出男人與女人的模樣。

這個觀點挑戰了是生理性別讓男女表現、特質、個性等有不同的概念，按照〈Doing Gender〉的觀點，男女的不同是在於其演的角色不同，而為何男女演法會有所不同，原因是社會期待男人與女人要表演出互補、對立、不同、二元等的模樣；所以不是生理性別二分，而是社會對性範疇進行二分後，讓社會性別演出性別二分的模樣。

也就是一直以來，我們總認為男性女性的差異，是建立在生物性的天生型之差異，但在〈Doing Gender〉的觀點中，我們之間的性別差異，是建立在文化型中的社會性別期待上。

性範疇（sex category）操作下的兩性與尊卑

性範疇（sex category）是社會進行陰陽特質的分類法，這種分類方式除了將性別進行兩性的劃分，同時藏有權力不平等的結構－男尊女卑、尊陽貶陰的內涵。

由男性所對應到的陽剛特質與女性所對應到的陰柔特質，在實踐男尊女卑的社會結構時，尊陽貶陰的概念也會同時被再製出來，如男性用「娘娘腔」來貶抑男性，許多髒話也都涉及對女性與陰柔特質的用字及形容。

這樣的實踐給了「男性」的「陽剛」一個主人的主體位置，「女性」的「陰柔」則進入主體的附屬位置，如男醫師、女護士、男教授、女病人、男老闆、女秘書等等，這些看似符合各自生理特質的「自然」分工方式，其實是經過社會性範疇操作而實踐出來的結果。

這種立基於生理性別而「自然」有的性別陽剛陰柔特質，作者認為是人們在社會中被「教」出來的，陰陽特質是人們帶著演戲的性質展示出來的，所以作者稱這樣的過程為「Doing Gender」做性別，因為所謂的社會性別(Gender)是大家每天不斷演戲所展示(Display)、做(Doing)出來的。

生理性別(Sex)、性範疇(Sex category)與社會性別(Gender)

文中以一位名為Agnes生理男性轉為生理女性的跨性別者為例，她自己有一位未婚夫，做完生殖器男變女的手術後，並未讓她因此「自然」獲得陰柔特質，若她想讓社會認為其為「女性」，她仍需在社會上重新學習性範疇中的陰柔特質來展示自己，生殖器（如陰莖或子宮）並沒有成為她陰柔特質的來源，學習與展示才是陰陽特質的實踐。

從Agnes變性後，需在性範疇中學習如何當女人可以看出，孩子也是從小到大學習如何當女生與男生，甚至在其了解自己是何種生理性別前，家人已開始根據她的生理性別，教導她如何從性範疇中，展示、演出她們所期待的社會性別模樣，如坐姿、講話、外貌、談吐、姿勢、衣服、領帶、裙子等等。

社會的運作也靠著對性範疇的符號與規則，來辨識其為生理為男性或女性；我們社會對男性、女性的辨識並非來自於其生殖器，因生殖器大多藏在衣服之下，因而我們對人的性別判斷，多是來自於其展示出的社會性別為何，而非其有陰莖或子宮來進行辨識，能夠從性範疇中辨識出來的，是社會性別(Gender)，而非生理性別(Sex)。

性範疇二元的自然性之所以會被質疑，其中有一部分是因其無法細膩的包含跨性別者的存在，跨性別者的存在證明了在生理上除了男性與女性，還有跨性別者（陰陽人）的存在，她的存在揭露了性範疇的二元性並不符合生理性的「自然」，否則跨性者應有也屬於自己「自然」的跨性別性範疇屬性；且若只以二元的生理男性、女性來理解所有的生理性別，那評斷兩性的標準該將沒有陰莖的男人稱為女人，還是沒有子宮的女人稱為男人，若以Agnes為例，其手術拿掉陰莖後，應稱為女人，但其沒有裝入子宮，故應稱為男人，那Agnes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跨性別沒有屬於自己的性範疇，揭露出性範疇的二元性與沒有多元性的基本概念，也體現陰陽特質是性範疇二元運作的結果，因而性範疇所宣稱的男性具有陽剛的天然性與女性具有陰柔的天然性，其實是由人為的權力結構所運作的。

因而在對生理性別的理解上，我們需有多元的視野來理解性別的概念，而非陷入性範疇的二元想像中，同時也需思考，為何社會需要用性範疇來對性別進行兩性分類呢？

性範疇展示出來的是兩性概念的社會性別，也就是人們用性範疇的符號與規則來展現自己的生理性別給社會看，讓社會能辨識出自己的生理性別，也就是她不是因為她是女生而穿女裝，而是她必須穿女裝來讓別人認出她是女生。

那麼為什麼我們需要展現出自己的生理性別供社會辨認呢？

這其實涉及到社會對生育、繁衍後代的需求，用性範疇展現出自己的生理性別提供社會辨認，有利於社會能迅速、有效的配對，完成社會繁衍的需求；在政府與社會需要人民進行繁衍以維繫國家、族群、社會存在與運作時，判斷、維繫、展示自身的生理性別成為社會運作的重要基礎之一。

性範疇另一項重要作用，來自於對父權社會男尊女卑的結構的維繫，父權社會的基礎是男尊女卑、尊陽貶陰、男女分工的社會結構，如男主外（事業）、女主內（家庭），男性繼承權，女性婚後回家帶小孩，男人的錢是養家、女人的錢是貼補家用，乃至於2015年仍有房產建商以「男人以天下為家，女人以家為天下」為做賣房的標語，即可明白社會對性範疇的依賴與對無法從社會中看出一個人的生理性別是何等焦慮。

如2016年10月仍在孕期的藝人林心如，其孩子的生理性別一直被討論，其實就是性範疇已經開始運作了，從其買嬰兒用品的顏色、服裝、模樣像誰、個性、星相流年等來猜測孩子的生理性別，而既然能從性範疇的符號來進行推測，那也表示已準備好符合孩子生理性別運作的性範疇了。

性範疇的二元尊卑權力運作也成為Agnes在做性別中的難處，除了從性範疇中學習飾演「女人」的角色，還需學習身為女人「卑」的屬性－不能在公寓做日光浴、不能堅持自己的意見、不能談平等等，這些女性應做的「注意事項」凸顯出性範疇的二元性，是建立在兩性不平等的權力結構中，與所謂男女「天生」就有的陰陽特質是多麼的不「自然」與壓迫。

結論

Candace West與Don Zimmerman所共同撰寫的〈Doing Gender〉最主要的意涵是點出從生理性別到社會性別的運作過程中，還有一個二元性的性範疇運作在其中，這個性範疇的不友善之處在於，其運作造成的兩性刻板印象，如女生功課好從醫就要當護理師、女生對機械不擅長是正常的等等，限制了人才發展的可能性，同時也對演不好的「演員」進行了糾正，如「女人（生理女性）就該像林志玲那樣，溫柔、美麗、大方、優雅、用禮服（性範疇）來展現凹凸有致的身材（整體模樣為社會性別）」。

這讓社會中的許多人每天活在演戲中，大家努力用性範疇的符號演出自己的生理性別提供給社會進行辨認，但這對在生理性別、性別認同、性傾向上等有不同認同，或不在乎性範疇符號與規則的人易形成一股巨大的壓迫，如陰柔特質重的男性、陽剛特質重的女性乃至於跨性者等。

因而多了解生理性別(Sex)、性範疇(Sex category)與社會性別(Gender)間的各種關係，有助於我們建立多元性別的概念，並在性別觀念上有歧異時能更有更多的理解、觀點與包容，希望小雨對〈Doing Gender〉的解說能幫助大家在性別與兩性的概念中有更深的釐清，感謝大家的閱讀，期待下次的相會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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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West, C., & Zimmerman, D. H. (2002). Doing Gender. In S. Fensternmaker & C. West (Eds.), Doing Gender, doing difference: Inequality, power,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pp.3-24). New York: Routledge.

林心如秀手藝 糖霜蛋糕曝光寶寶性別（民106年12月16日）。自由時報。民106年12月23日，取自：http://ent.ltn.com.tw/news/breakingnews/1919845

畢務潔（民106年03月03日）。建案廣告惹議　學者批封建。台灣蘋果日報。民106年12月23日，取自：http://home.appledaily.com.tw/article/realtimenews/20150303/567241/%E5%BB%BA%E6%A1%88%E5%BB%A3%E5%91%8A%E6%83%B9%E8%AD%B0%E3%80%80%E5%AD%B8%E8%80%85%E6%89%B9%E5%B0%81%E5%BB%BA